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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杨子荣一起走过的岁月

分类:回忆录 | 标签: 杨子荣  
2007-04-27 19:42 阅读(?)评论(0)

和杨子荣一起走过的岁月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江得水 

    小说《林海雪原》于上世纪50年代一问世,便轰动全国,家喻户晓.

        1968年冬,北京来人向我调查小说《林海雪源》的情况。我的证词大意是:就总体而言,《林海雪源》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。譬如:解放战争初期,我东北军民浴血奋战,消灭了国民党的所谓“先遣军”谢文东等部二万余人,接着又肃清了流窜匪股,建立和保卫了新生的地方政权,巩固了东北大后方根据地;侦察英雄杨子荣,赤胆忠心,智勇双全,深入敌穴,智擒顽匪;而少剑波更是飒爽英姿、风华正茂、骁勇善战。另外小说对我军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等的描写也是属实的。至于一些具体的故事情节,如奶头山、威虎厅、蘑菇老人、小白鸽以及小分队的滑雪行军等,则都是作者虚构的。外调人员第二次来我这里时,我见到曲波同志在我的证实材料上,注了一行字:“江得水同志的证实完全属实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侦察英雄杨子荣所在部队,原是我山东胶东军区的一支部队,1945年日本投降后,奉朱德总司令的命令,这支部队从山东龙口渡海到东北,部队的番号被确定为东北人民自卫军第二支队,曲波任支队第二大队的政委.登船前,脱下八路军军装,换上黑色便服.凡带有八路军和“八一”标识的东西,一律不能带到船上。重武器都留给山东,只带步枪手榴弹和少许轻机枪。除支队司令部乘坐机船外,其余每连乘坐一艘大木帆船。海上航行时,除甲板上留两个了望哨外,其余人都躲藏舱内。武器全部藏在船舱下面,上面盖着铺草。部队首长指示,如果在海上被美国和国民党军舰拦截,就说:“我们是‘九一八’后逃亡关里的,现在东北已光复,我们要回到家乡。”庄河登陆后,部队奉命要加速挺进北满以执行剿匪和巩固大后方的任务。经过岫岩、凤城、宽甸、桓仁、通化后,又乘火车北上,因为沿线各大车站,都被国民党县、区党部及其地下武装控制,列车不得不将门窗关闭,晚上不许点灯,白天不让说话,车门上贴着货运标记。每到大站停车,都有苏联士兵在车门外守卫,不许人们靠近。火车到达口前后,因吉林市以北铁路全被国民党地下军破坏,部队只得下车,边战边走。解放舒兰、榆树、五常三县后又一直战斗到牡丹江。1945年底,第二大队扩编为牡丹江军分区独立二团,简称“牡二团”。

    “牡二团”当时是乙等团编制。辖三个步兵营,一个机炮连,一个团直属队。直属队包括司、政、供、卫和一个侦察排。侦察排长是杨子荣。团司令部(当时称参谋处)和团政治处均不设股,只有一、二、三、四参谋和组织、宣教、保卫(当时称除奸)、民运干事。参谋处和政治处各设有一名主办总务、综合、文秘和内勤的书记。我是政治处宣教干事。团部驻海林县城内,苏军卫戍司令部的对面。团的首长是逐步配齐的。曲波任副政委,时年24岁,善于指挥作战。在追剿流窜匪股时,他多次带小分队进入深山老林。1946年他与爱人刘波(牡丹江军分区政治部秘书)结婚不久,即带小分队出征,爱人寄给他的信都是由我保存转递的。《林海雪原》中的少剑波,基本上是作者对自己的写照。按部队的通例,小分队作战,一般是由上级军事副职率领的,所以他将少剑波安排为参谋长,即二O三首长。

    团直属队为一个伙食单位,我与杨子荣吃一个锅的饭,喝一个缸的水。杨子荣作风朴实,心地善良,政治坚定,立场鲜明,对敌人凶如猛虎,对人民温柔若羊。他中等身材,浓眉大眼,口舌犀利,爱开玩笑,军人风范稍逊,而农民形象十足。他好抽旱烟。有一个烟荷包和一支烟袋。抽完烟后,将烟袋锅在鞋底上磕掉烟灰,往荷包里一插,再用荷包袋把荷包嘴缠几道,然后往怀里一揣。所以平时,他的皮带扎的不太合乎要求,风纪扣一般也不扣,而且为了揣烟袋方便,胸前的二个纽扣也经常不扣。  他不好修饰自己,嘴巴上经常长着胡须。 

    杨子荣待人热情,平易近人,心直口快。我与杨子荣感情很深,可谓莫逆之交。杨子荣大我九岁,在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,我就称呼他大哥。杨子荣从不以功臣自居,对我很尊重,总是称呼我江干事,从不呼唤我的名子。我和杨子荣接触时,除了谈他剿匪的故事外,从未谈起家乡的事。记得有一次他抽烟,我见他的烟荷包上绣了朵花,荷包嘴还压一绦边,便问他:“这是哪来的?”他笑逐颜开地说:“俺媳妇给缝的呗!”我这才知道他有妻室。

    杨子荣牺牲前,早已是闻名遐迩的英雄了。他多次带领侦察员潜入敌军腹地抓“舌头”(抓一个敌人索取其口供),探敌情,侦察敌人部队番号,人员数量,武器装备,兵力布置,火器配备等等,屡建奇功。特别是1947年1月7日,在智取威虎山活抓座山雕的行动中,他以超人的机智,冲天的胆量,周密的计划,熟练掌握土匪的联络暗号、暗语,化装得丝毫不露马脚,潜入匪穴。再通过三寸不烂之舌,取得了土匪信任,最终将匪徒全部擒获。1947年2月19日,《东北日报》头版,用智擒匪徒27名的大字标题,报导了这一惊人的消息。

    杨子荣威虎厅智斗顽匪的故事,几乎无人不知。其实,威虎厅只是个被当地人称做“马架房子”的木棚。流窜的匪股,大都以地窨子或窝棚为藏身窝点。地窨子的构造也很简单。在山坡上横拙一条一人多深的沟,上面顺山坡搭上柞木条子,覆盖一尺多厚的土。前面开一个豁口,备人出入,安上一扇木门防寒。并在前沿挨着窨盖留一个了望孔。地窨里面打下木椿,钉上木板作床铺。后墙上钉一排挂枪的木橛儿。冬天下雪后,从山上下来,走在地窨上面也察觉不到下面有人。杨子荣端这些土匪窝点时,通常是在偷偷摸到地窨子或窝棚后,安排几个侦察员在地窨子或窝棚周围警戒,他端着一支德国造、带快慢机、压二十发子弹的驳壳枪(俗称大肚匣子)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,一脚踢开地窨子或窝棚门,端枪指着土匪大喝一声:“不许动”。一般情况下,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慑吓蒙,只好束手就擒。就这样,杨子荣带领侦察小分队,端掉不少残匪窝点。1947年2月23日,在海林北梨树沟山上端匪首郑三炮窝点时,杨子荣照惯例踢开匪窝门,端枪指着匪徒喊“不许动”。这些惯匪都是些亡命徒,所以他们只顾从墙上取枪。杨子荣要镇住敌人,就勾动扳机。但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,将枪栓机油冻凝,枪没有打响。杨子荣迅速退出哑火子弹,重新顶上一发,可又没有打响。杨子荣的第三枪打响了,但土匪亦同时开枪,并击中杨子荣。哀哉!一颗英雄之星殒落了,是年他三十一岁。

    杨子荣牺牲时,我不在海林。海林举行追悼杨子荣烈士大会,我也未能参加。那时,我在一连当指导员,正驻守在东宁、绥芬河,执行剿匪和守护中苏铁路联结站的任务。惊闻杨子荣牺牲的噩耗,我心如刀绞,泪若泉涌,几个晚上睡不着觉。

    杨子荣牺牲后,牡丹江军分区将他领导的侦察排,命名为“杨子荣排”(“杨子荣排”现属第38集团军)。东北军区追认他为“特级侦察英雄”称号。

    1969年春,海林县拟扩建杨子荣纪念馆。万事俱备,唯缺少杨子荣的肖像。不知谁提供的“情报”,说我有杨子荣的照片,于是先后两次派人到我这里来取。我确实有杨子荣的照片,不仅有他的单身照,而且还有我们两人的合影。遗憾的是,1950年志愿军入朝时,为了国际政治斗争的需要,我军脱下解放军服装,换上志愿军服装,一切带有“八一”标识的东西,都不准带入朝鲜。因此,就将这些照片及其它东西,统统放在铁铃38军留守处。待我回国后,再也找不到这些东西了。因而他们两次来人,都不得不空手而返。我曾建议请画家给杨子荣画像,因为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犹新。

    1977年冬,我因公去哈尔滨和牡丹江。此间,我如愿以偿,到海林杨子荣纪念馆,拜谒了杨子荣烈士墓。我在墓碑前敬献了花圈,脱帽深深鞠了三躬,又肃立默哀三分钟。此刻,我仿佛看到诀别30年相濡以沫的同志、战友、大哥站在我面前,微笑着向我伸出手,我不禁潸然泪下。海林县委听说杨子荣老战友来了,特意宴请一次。参观陈列馆时,入口处挂着一幅镶着镜框、经过放大了的杨子荣肖像。我颇惊奇,这肖像是从哪里找到的呢?进陈列馆里一看,原来是从英模合影照片上剪下来的。拍照时,杨子荣也没有修饰一下,嘴巴上仍然长着胡须。纪念馆的一位工作人员指着合影照片上的一个人问我:“这不是您吗?”我点了点头。这是1946年秋牡二团召开庆功大会时的英模合影。那次庆功大会的会场,是我负责布置的,会场上的标语是我写的。战斗英雄和工作模范的合影照片,是请照相馆给拍照的。杨子荣是全团的战斗英雄,我是团直属队的工作模范,胸前都佩戴着红花。合影照片上共有34人。后排左数第四人为杨子荣,右数第二人为我。我离开时,纪念馆赠送我一张杨子荣像片(就是陈列馆入口处挂的那张像片),迄今尚珍藏在我的影集里。这是杨子荣遗留下来的唯一的像片。

2004年3月21日,某报登载了一条消息:万科影视公司制作的《林海雪原》电视剧,因严重篡改历史、有辱英雄杨子荣的威名,被杨子荣养子告上法庭。电视剧制作方在《林海雪原》的改编中,进行低俗描写,杜撰亵渎英雄,这种做法让人义愤填鹰。广电总局《关于认真对待红色经典改编电视剧有关问题的通知》中,强调要尊重原著精神,不许戏说调侃,杜撰亵渎,不许对红色经典进行低俗描写,并点名批评了改编电视剧《林海雪原》。而《林海雪原》改编电视剧的导演却认为,《林海雪原》的经典形象并没有遭受破坏,这只是新时代下的一种艺术创作。加入情节及现代元素只是为更好地丰富人物。我们不禁要问,那么,新时代下的艺术创作及现代元素就是篡改革命历史和无中生有?如果不是,那为什么要在《林海雪原》改编剧中,加入大量的爱情戏,陷杨子荣与少剑波于三角恋之中,并让杨子荣与匪首成为情敌,凭空给杨子荣栽上一个情人槐花,又让他为解救情人与匪首生的孩子而牺牲。所有这些,如果说不是编导者有意扭曲历史,就是编导者对历史的无知。“时势造英雄”,请看杨子荣英雄的时代背景。在国民党的所谓“先遣军”被消灭后,流窜的匪股和当地的土匪经常袭击骚扰新建立的地方政权,残害人民群众。土匪进屯,烧、杀、奸、淫、掳掠无恶不作,其罪恶擢发难数、罄竹难书。杨子荣每见到群众惨遭残害的情景,就发指眦裂、怒不可遏,恨不得即刻将土匪消灭殆尽。他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,而将人民群众的疾苦时刻装在心中。杨子荣对于土匪来说,如猛虎,似雄鹰,他那仇恨的眼睛不放过一个猎物---土匪;而对党对人民则是忠心耿耿,肝胆涂地。他见到群众总是大爷大妈地招呼、交谈。执行任务回来,给房东挑水、劈柴、扫院子。对他来说,只有一个愿望,那就是消灭一切敌人,解放全中国。对于这样一个立场鲜明,作风端正,功勋卓著的英雄,怎么忍心在他身上进行低俗描写、杜撰亵渎,加上一些戏说调侃的所谓现代元素呢。改编电视剧还将杨子荣带领的战士塑造成哼着下流小曲的土匪形象。谁都知道,我军是人民子弟兵,仁义之师,纪律严明,秋毫无犯。当时,他们经常唱的只是军歌和“三大纪律,八项注意”。《林海雪原》改编剧的编导者在所谓新时代的艺术创作思想指导下,对杨子荣加入的这些情节和现代元素,难道不是对英雄的亵渎,对革命历史的篡改,对《林海雪原》经典形象的破坏和对人民军队的污蔑吗?在文学作品中,虚构是允许的,有时是必要的,对改编剧添加一些成分也是可以的,但绝对不能颠倒黑白,篡改历史,毁坏红色经典的形象。杨子荣在人们心目中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印象,对他的形象肆意进行歪曲,不仅英雄的亲属愤怒,英雄家乡的父老乡亲愤怒,英雄的战友愤怒,人民子弟兵愤怒,一切有正义感的人们也都不会答应。因此,我支持和鼓励杨子荣养子杨克武的义举。作为英雄的战友,我必须为他鸣不平,以慰英雄在天之灵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原发表于2004年7月3日〈吉林日报〉

  最后修改于 2021-08-11 14:26    阅读(?)评论(0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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